送葬人的困惑要谈送葬人,就不得不谈他在这次剧情中的困惑——因为除了那份困惑,他就是一个机器人,合情合理、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给出开头,费德里科就可以给你推理出全部细节,就没什么好说的,无懈可击。 总的来说,送葬人也直白地表达了他的困惑: (资料图)
具体来说,也就是他一方面无法理解克莱芒的平静和最后的决定,另一方面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无法理解。 前者体现在那朵幸存的花上:
后者体现在费德里科在思想和行动上的分歧:
如果还要细揪,还可以看看他在明知不合理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去确认阿尔图罗的存在,而不是协助蕾缪安;也可以看看他在面对变成海嗣的赫曼时的行动;以及可以看看主教对送葬人的怒斥;轻一点的可以看看里凯莱是怎么帮费德里科打圆场的。 处处细节都在表明,纯理性的、不考虑感情的作用的工作方式,是有局限的。在理性、逻辑、推理的领域内,费德里科已经做到近乎完美,但如果这样仍不能解决问题,这就意味着答案在他掌握的领域之外——就像玛恩纳一样。
困惑的必然这个困惑的答案其实已经在出现了,但不急着聊这个,可以先谈谈这个困惑的必然性。 说起来,你觉得极致的理性是什么? 是故事结局前的费德里科那样,完全不考虑情绪的存在吗?我觉得是正好相反,极致的理性最后必然会认识到,人的感情是绕不开的东西。 情绪是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要怎么做到,去怀疑一个存在于自身脑海里的东西?”而送葬人作为执行者需要和人打交道,他自己本身也是人,所以必然是绕不开的。 而如果因为无法理解情绪就忽视它,那么理性在分析现状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盲区。就像是那个经典故事:虽然没有灯光就看不见,但也不能只在有灯的房间里面找钥匙,万一钥匙是在房间外丢的呢? 而极致理性的人会认识到这个盲区存在,而不是执迷不悟,就像一个把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钥匙的人,那丢失的钥匙只可能是在房间外了,而不会不死心地在房间里念念:“没理由呀,一定在这个房子里”。 费德里科就是这么一个极致理性的人。 两种对立极致的理性的反面至少有两种,一种是“不够理性”,一种是“只有理性不够”。后者是前者的原因,前者是后者的体现。 福尔图娜和德尔菲娜的悲剧、蕾缪安和奥伦的矛盾激化、主教搓海嗣面包时的挣扎,都是属于“理性不够”的情况,因为他们都是人,都有情绪,所以就是会有这些事件。 而费德里科因为无法理解情绪,所以只有他的命题是“只有理性不够”。前面提到的三个矛盾中,福尔图娜的悲剧、杰拉尔德的自杀、海嗣面包的风险之所以没有被阻止,都是因为费德里科不在场,所以无法及时反应。而当费德里科在场的时候,几乎马上就平息了蕾缪安和奥伦之间的争端。所以这些都是理性的范畴可以解释的。 而不能被理性解释的是克莱芒的死,但费德里科的困惑并非源于无法在阿尔图罗手下救下克莱芒,那依然是理性的范畴。他困惑的是,为什么自己觉得应该阻止克莱芒吃海嗣面包,而没有去做,即便他可以阻止他按下点火装置。 与其说送葬人在这次活动的阻碍是阿尔图罗,倒不如说,让“大英雄”成长的挫折,是阿尔图罗所象征的、为之着迷的,而“大英雄”无法立即的人的情绪。因为费德里科的这次任务是:“确保修道院内部正常运转,避免出现人员伤亡。”正是人的情绪在干扰这项任务的完成。 接下来不妨逐一看看每个事件,观察一下情绪是怎么催生对立和矛盾,而矛盾又是怎么被化解的。 走火意外福尔图娜和德尔菲娜的争执在修道院范围内发生了不止一次,但导致堕天和死亡的就只有她们这一次。这个争执很容易理解,老孔有一篇专栏进行了分析: 福尔图娜因为父亲、父亲祈祷的习惯和父亲的遗物的关系,对拉特兰有更强的亲近,尤其是她刚刚通过修好了的守护铳体验了一下律法的存在。所以她的倾向并不难理解。 德尔菲娜家的守护铳两代人之前就丢了,她更倾向于在修道院生活的岁月,而把拉特兰视为打破和平的外人、敌人,这也很好理解。 一方是确实存在的信仰,和可能会有的安稳生活;一方是确实存在的情感和十余年朝夕与共。这两者同样真实、同样重要,而当它们产生对立的时候,这种势均力敌的争吵自然是吵不出一个结果的。这只会让气氛越来越糟。 更糟糕的是,存在一种萨科塔特有的催化剂:“明明你我都有光环,但你却依然无法理解我!”这种错愕感会进一步放大人的不安和焦躁。不过这应该发生在所有修道院萨科塔身上,依然不是特殊的地方。 与此同时,同样的分歧也发生在萨科塔们的心中,这是一个身份认同问题。在《理想城》,在鸿雪的相关分析中,我们也进行过类似的讨论。 福尔图娜看上去像是仍未看清、而且比较看重这个问题的人,她想要一个答案。 这一次的争吵不同之处在于两点,能用的守护铳自然是关键中的关键,另一个关键在于德尔菲娜非常激动——她刚刚得知亲如一家的萨卡兹们在暗自委屈自己,而福尔图娜却在做蛋糕。 德尔菲娜是如此地激动,以至于她甚至没想到要和福尔图娜说明她刚刚得知了什么,更没想到要问福尔图娜为什么要做蛋糕,或者对于这个蛋糕福尔图娜有多坚持。正如每一个情绪失控的人那样,小德需要发泄这股情绪,而发泄最直接的对象就是那把象征着拉特兰萨科塔的守护铳。 福尔图娜可能对蛋糕没那么坚持,既然情况这么糟的话,蛋糕不做就是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是对于刚刚“失而复得”的守护铳——同时也是她父亲的遗物、“身份认同”的证据、体验律法的最直接媒介——福尔图娜也被动地陷入了激动之中。 用当代互联网用语来说,可以说是两人都“急了”。但不是很喜欢这套语言,下文会换一个词汇——或者我们可以说,她们都溺没于情绪之中。 至于这个矛盾是怎么解决的,我们都知道了:德尔菲娜死了,福尔图娜堕天,通过真切的体验,小福明白了小德的意思,既继承了死者的意志,又获得了明确的身份认同。拉特兰的问题、身份认同的问题,已经没那么困扰福尔图娜了。 尽管她仍会小心翼翼地问空构,问自己还能不能用铳、她们还是不是同族。但正如空构的回答,对比起她要加入萨卡兹流浪队伍的决心,这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如此看来,在某种意义上矛盾也算是解决了,只是解决得不太好看,甚至有些糟糕。如果还一个更成熟的人来处理——比如里凯莱,这个“夺枪”争端也许结局会好一点。想来,里凯莱也许就直接把枪给小德了,先安抚对方的情绪,后面的争执一件一件谈。 当然,这不是在苛责福尔图娜。这个悲剧之所以让人惋惜,正是因为它本可以不发生,但还是因为人的不成熟、不够理性而发生了。然而,人类并没有“本可以不幼稚”这个选项,每个人都有“仍不够成熟”的阶段,以及“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 会为无关紧要的事情盲目坚持,然后争吵到天昏地暗,甚至失去了宝贵之物也浑然不知。 噤声的蕾缪安正如同福尔图娜的慌张是被德尔菲娜的情绪传染的,我认为蕾缪安和奥伦的争端也差不多。首先反应过激的是奥伦,然后作为反击奥伦激进到不成立的计划,蕾缪安也焦躁了起来。 要知道,能获得“噤声的蕾缪安”这个称号的人,想来也是雷厉风行、性格强势、枪比嘴快的,虽然安多恩事件之后,蕾缪安想了很多、变了不少,但要说她因此就变得好说话了吗?从结果上来看似乎不太像。柔和了一点点,但不多。 奥伦的激进也是合情的,合他自己的经历、合他的情。不妨想象一下他在伦蒂尼姆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一个萨科塔,而且是政治人物,出现在被萨卡兹统治的伦蒂尼姆。尽管他未必是在城内,但萨卡兹也并非只在城内活动就是了。也许他能回来就已经算命硬了。 尽管如此,他的计划依然是不合理的。奥伦的目标是为拉特兰团结众人的万国峰会消除风险,但是在这里杀尽萨卡兹的话,只会增加修道院萨科塔合拉特兰萨科塔之间的分歧。那这个风险又怎么处理呢? 要是按照“传统手段”处理,也一并抹掉,那么执行的人的心理创伤、内心挣扎、对命令的怀疑又怎么应对呢?尤其是,蕾缪安的不满要怎么应对呢?异己并不总是能杀尽的,在这次的故事里,这样处理只会带来越来越多的分歧,并不能达成奥伦想要的“降低风险”的效果。 但同样道理,蕾缪安面对的情况也类似,杀掉奥伦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部队的指挥权在奥伦手上。如果奥伦没有新的命令,就会按原计划进行。 那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呢? 送葬人对天三枪解决。 不同于陷入急躁的两个人,送葬人从来都不会迷失,他脑子里有着最合理的方案。所以,当他的脑子能获得以下支持:他的使用暴力的决心(必要时他就是会同族开枪)、他的权力(千年来首例不是教宗的圣徒)、他的暴力(他对同族开枪没有萨科塔本能上的迟疑),所有人都必须冷静下来,并执行他的安排。 所以才说,这些非理性导致的问题,送葬人一下场就能解决,这类问题不足以让他困惑,最多让他检讨执行上的细节。 切斯伯看了直皱眉(x抽象来看,奥伦的方案其实和切斯伯的有点像,和一众因为反抗苦暗而堕入苦暗的角色也类似。多少有一种“想以简单的方法把问题一扫而空”的想法。 类似的还有沃伦姆德的亚叶,想找个“坏蛋”,然后通过打败坏蛋了事。 “大英雄”们呀,切斯伯的幽灵一直都盯着你们看呢。
说得就是这些自封的“大英雄”。 猎户杰拉尔德杰拉尔德的死算是奥伦方案掀起的波澜,这独立于上一个问题,但也稍微聊一下。 他做出了两个关键决定,一是萨卡兹重新流浪,而是献上自己的头颅。前一个决定毫无疑问是极度理性的,是让感情为理性让道的。但后一个决定似乎不好说。 如果不献上自己的头颅和武器的话,另一个选项就是带队突围。这里固然又理性分析的成分,因为武力上的悬殊。然而,武力突围终究是把机会把握在自己手中,而自戕终归是把选择交给拉特兰方面。这真的是最合理的选择吗? 我觉得依然是。这是用理智跨越了千年仇恨的体现。 从火灾后费德里科的表现、费德里科对黎博利小孩的态度、他对海嗣化的赫曼的决定、以及在认出杰拉尔德身份后的那句提醒:“杰拉尔德,你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和一直以来的就事论事,杰拉尔德判断费德里科不同于刻板印象中的萨科塔。 对比杰拉尔德和沃伦姆德的塞弗林,有很多有趣的细节可以品味。 海嗣面包如果说杰拉尔德和送葬人理性的部分交相辉映的话,老主教也可以说是和送葬人面对了相似的困惑。只不过送葬人是站在“理性”与“情绪”的边界之上,老主教是站在“对信仰的旧理解”和“情感”的边界之上。 故事的一幕应当作互文来理解:
他们都和《日暮寻路》的玛恩纳最后一幕类似:
但那算是后日谈,老主教最主要的矛盾在于要不要分发海嗣面包。他对信仰的旧理解被“萨卡兹不能被拯救”的现实所冲击,他面对的选择是,要么坚持旧理解,让所有人都“得救”,但是成为海嗣;要么面对现实,面对充满痛苦与愧疚的分别。 阿尔图罗演奏出了他的内心。我们不知道老主教从音乐中听到了什么,但是,不妨假设那一段描写就是他看到的:
重拾初心,老主教作出了最后的选择:尽管痛苦,依然要直面现实。蕾缪安开出的条件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了。 而至于海嗣肉?并不是所有人吃了海嗣肉都能成为有自我意识的海嗣的——目前知道至少有三个前提:强烈的求生意志(反例是克莱芒),并且依然有人的坚持(不然就变恐鱼),回应大群(反例是海沫)。 但指引老主教的显然并不是理性,而是上一任主教把责任交给他的回忆。
我无法用线性的语言去解释这个幡然醒悟的过程,我也没经历过,但我相信这种过程是存在的。 硬要归纳的话,我觉得老主教并非用信仰战胜了绝望,因为信仰已经破碎。让他作出最后的决定的,记忆中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初心。那句数十年来,无论多苦多难,他都一直不敢忘的:“你要留众人活在乐园之中。” 所以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有选择把所有人赶出乐园、赶进大海。 四大护法(x送葬人的困惑的答案就在上述内容中,面对接下来连“律法”都无法预测的未来中,故事向我们展现了人们可以依靠的四个品质: 待人接物的耐心和技巧(里凯昂) 理性的分析判断能力、和执行计划的权力和暴力(费德里科) 绝境中,自我牺牲是唯一突破口时的觉悟(杰拉尔德) 最初、最本源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愿望和目标(老主教) 上述四项用以面对陷入情绪不能自拔的其他人,皮肤中嵯峨所代表的“与情绪同行而不住”、不驱散情绪也不沉湎其中,则用以面对自己的情绪。 结合起来,我认为《空想花庭》的自问自答就算是完成了。 若想要“是非对错”,想要可以跟随、不会犯错的行事标准,圣洁无暇的灯塔、榜样,或双月,又或者“大英雄”的浪漫形象参考。这就是。 以阿尔图罗的视角看阿尔图罗,以费德里科的视角看费德里科的两篇赏析到此结束。 感谢大家的捧场,祝大家阅读愉快、欣赏壁画愉快。 欸,最后补充一点点。交叉来看的评说似乎也值得稍稍提及: 阿尔图罗好奇费德里科内心深处的音乐,并打趣他是大英雄; 费德里科则把阿尔图罗当作具体罪行的通缉犯,但并不会把她视作宽泛意义上的坏蛋。 还是很喜欢这对组合的,希望能看到有趣的同人,比如同台演出/女人拉琴男人战斗的蒙太奇/木讷弟弟被言语挑逗仍然无动于衷,什么的。越说越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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