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回到旭川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 晚餐是老婆婆亲手做的炸肉饼,胖乎乎的土豆里夹着黏稠香甜的百合根,好吃得让人讨厌。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虽然没有肉糜,但分量很轻,可以充分品尝芋头和百合根的美味。 红薯和油的缘分,简直就像在造孽一般的恰到好处。 这样的炸肉饼,在炸的时候就能吃得津津有味,真是幸福至极。 因为肉饼做得很小,所以能享受到各种各样的味道也很开心。 第一个肉饼什么也不加就那样吃,接下来是香辣的招牌辣酱油。酸甜的番茄酱和炸猪排酱汁也不错,但酱油和盐和土豆是绝配。 但最大的黑马是醋汁泥。蘸了一勺柚子胡椒的醋汁,从吃的时候开始就觉得很清爽,感觉可以无限地吃可乐饼。 但当然不能真的无限制地吃,更何况我还吃得挺烧心,因为不光是樱子小姐,青叶先生也没有食欲。 再怎么贪吃,我的胃也有极限,明明老婆婆笑着对我说:“我会不停地炸的。”可我就是吃不下去。 青叶先生今晚好像住在九条家。 回程是樱子小姐开的车,青叶先生说他有点累了,吃完饭后就回卧室了。 看样子比起开车,他在询问遗属上耗费了更多的精神。 “我向死者母亲打听了那位老朋友的联系方式。不过因为是旧地址,现在不一定还在那里,明天我去看看。” 在送我回家的车厢里,樱子小姐兴奋地说道。 “但是……这次好像和花房没有关系。” “不知道,说不定今天见到的三个人当中,就有他的蝴蝶。” “不过,我不认为明日香小姐是花房里的蝴蝶。” 我并不是瞧不起明日香小姐,只是觉得花房的蝴蝶更周到,或者说更精明,还有倔强之类的特质。 虽然不能断言明日香小姐不是,但至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花房蝴蝶们那样的坚强。 话虽如此,那三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其中未必不包含谎言,而且明日香自己也有可能怀有谎言。 “结果……只能一点一点地核对答案了。”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樱子小姐微笑了。 “寻求答案不能操之过急,一着急就会看漏重要的东西。” 所以遗体要全部取出、测量、记录吗——我突然想到。 为了不丢失重要的东西,我觉得需要一点忍耐力。 但更重要的是学习能力虽然又累又困,回家后还是坐在书桌前三个小时左右。 因为一种莫名的焦虑和使命感笼罩着我。 无论如何,我都想走上法医学的道路。 就这样到了连休的第二天,阿世知发来短信邀请我一起玩,但我还有事情要做。 可能是疲劳还没有消除吧,青叶先生的眼睛下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眼圈,樱子小姐和往常一样,我们三人决定去明日香小姐中学时代的朋友家拜访。 朋友名字叫星赖子,她个子娇小,两颗门牙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明日香小姐亲切地叫她“Nezu酱”(日语里,Nezumi是老鼠的意思)。 Nezu酱的家在老旧的永旺附近,属于新房林立的地区。我一边祈祷着她现在还住在自己家里,一边找到目标,可是门牌上写的不是“星”,而是加藤。 不过也有可能因为离婚等原因改姓了,我带着淡淡的期待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抱着一岁左右婴儿的年轻妈妈从院子里探出头来。 “请问……赖子小姐在吗?” 我这么突然问道,年轻的妈妈很困惑,“没有?”她回答道。 我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女人很年轻,我还以为是赖子小姐结了婚,在这里养孩子呢。 这个女人看上去确实不像老鼠,但是根据我过去对女性的印象,女人只需要一个化妆就会改变容貌,这一点哥特萝莉阿世知即使最好的例子。 “我们在寻找十年前住在这里的姓氏为星的家庭。” 明明家里来了三个陌生人,而且樱子小姐还毫不认生地笑着,女人却带着同样天真无邪的笑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道。 “星?嗯,我记得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叫这个名字……” 我们犹豫着要不要把来访的理由全部说出来,于是告诉年轻的母亲,是熟人派我们去找她以前的好朋友。因为我说话时含着适度的意思,所以她似乎理解了我说的“虽然不太明白,但好像很深刻”的意思。 “我不知道,去问居委会的人吧。” 她好心地这么说着,还帮我们联系了住在附近的居委会工作人员。 不过从她的电话对话推测,很遗憾,连街道上的人都不知道星小姐的新家。 明明好不容易把线拉到了旭川,青叶先生也失望地把视线落在脚下。 “我也不知道搬家的地方,不过她爸爸工作的地方倒是知道。总之先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啊?真的吗?” “嗯。不过,说不定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 果然近十年的时间流逝,很多痕迹都消失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谢年轻的妈妈为我探索了道路。 星小姐父亲的工作地点——准确地说,是雕刻家的他曾经经常出入的工作室——在永山。 虽然是木之町旭川风格的家具作坊,但这样的作坊毕竟是作坊,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关门。 所幸家具工坊还好好地开着,看样子我们的杞人忧天了。 和昨天的带广完全不同,在阴沉的天空下,我裹紧外套的前襟,从坎子上下来。 昨天是昨天,那的日子竟然会放晴什么的,今天是今天,天气一不好人的心情就低落,虽然觉得自己很天真,但还是觉得下雪比较好。 过了两个月,就会让人对下雪感到厌烦,可在冬天的开始时,雪总会让人高兴..... 踩着代替碎石子铺设的木屑,我们来到了工作室。 平房,里面装饰着木头形状和木纹的家具,墙上挂着一个坏掉的布谷鸟钟,挂出“WELCOME”的招牌。 “欢迎光临。” 其中有一位老爷爷,身穿作务衣,身上披着一件和服,蓄着长长的白须,看上去不像艺术家,更像仙人。 我告诉他我们不是客人,又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情况,告诉他我们在找赖子,老爷爷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嗯……阿星的联系方式……我确实知道。” 老爷爷把我们领到工作区,这里好像是他根据自己的意愿开工作坊,摆着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些小工具。 他让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坐在手边的老爷爷看到我们坐下后,摸了摸胡须,轻轻晃动右脚,抖了抖腿。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太想说。” “我们不会给老板你添麻烦的,还请您多多关照。” 青叶先生也深深鞠了一躬。老爷爷说:“我不是说给我们添麻烦什么的……”他支支吾吾地为难地看着我。 “那个……” 他这样看着我,让我感到很是为难,也许因为我是这群人中最懦弱的人,真是没办法。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就此放弃。 “其实……我们是代替赖子的老朋友来的,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警察判断是自杀,但是有一些地方我怎么也不能接受……所以……” 她是否真的是自杀,是否真的没有发生事故或其他事件的可能性,我老实地告诉老爷爷,我正在替死者家属调查这些。老爷爷一脸痛苦地说:“是吗……”点了点头。 而且,她死前好像来过这一带,我们正在调查,看看是不是去赖子小姐家了,老爷爷听后仰头看着天空。 “可能是因果关系吧……” “因果关系吗?” 老爷爷感慨地嘟囔了一句,又捋了捋胡子,吐了一句:“这可不是件开心的事。” “你说想见赖子,我想先说结论,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嗯。” 说到这里,老爷爷似乎下定了决心,双肘撑在桌子上,轻轻探出身子。 “赖子大概三、四年前去世了。” “什么?” 我不由得说不出话来,老爷爷静静地点头。 “不是谁的错,那都是很可怜的事,而且那也不是一般的死法。所以我不太想告诉你……不过,你所说的那个女孩也可能是自杀的吗?” 我们对这个问题点了点头,老爷爷叹了口气。 “赖子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说完,老爷爷开始说话了,诉说起赖子小姐上中学的时候被同班同学欺负的事。 不知道原因,甚至连到底有没有都不清楚。 话虽如此,父亲是雕刻家,母亲是医生的星家,平时都是以做家务的父亲为标准进行家庭管理的。 有着艺术家气质的父亲有自己独特的规则,或者说风格,赖子小姐从小就被这些东西牵着鼻子走。 “电视和游戏一律禁止,漫画也不行,比如要在学校买必要的橡皮前,一定要画一幅速写画,或者读一本很难的书,然后写读后感,星爸爸就这样坚持自己独特的教育方法。” 多亏了这样,上初中的时候,赖子小姐获得了美术奖,还精通哲学书,学习成绩也非常好。 “因为星爸爸自己高中就退学了,总是把自己没什么学问挂在嘴边,所以才更想让孩子好好学习的。她明明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说别人坏话,也不会惹人讨厌……难道说是不习惯周围的环境吗?” 回过神来,赖子小姐已经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敌人了。 把赖子在美术课上画的画贴在墙上,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那还算是可爱的,还有更严重的事情例如说:被尖酸刻薄的话语,被露骨地无视,被小组除名,东西被偷被破坏。 “一开始,阿星好像每次都跑到学校去,可能是起到了反效果吧……结果学校就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赖子小姐因为害怕报复,也就不告诉阿星了。” 所以一开始赖子小姐的父亲好像以为女儿的欺凌现象消失了。但现实并非如此,就这样赖子小姐终于用刀砍伤了同班同学。 从那以后,和在明日香小姐家里听到的一样。 虽然伤口很小,事情没有公之于众,但从那以后赖子小姐就不能去学校了。 “不管理由如何,砍人这种事是不应该被原谅的。阿星对赖子很生气,可能是无处可逃吧……从那以后,赖子别说上学了,连房间都不出来了。” 星爸爸告诉老爷爷,赖子小姐所依赖的好朋友卑鄙地把一切都推给了女儿,逃也似的转校了——说的大概是明日香小姐的事。 不是不爱,相反,父亲过于爱自己的女儿,所以每天努力让女儿重新站起来。 父亲原本就是体育圈出身,性格严厉,不能容忍女儿“逃跑”。 “事实上连我也看不下去了,就跟他说,不用太勉强赖子,这样她马上就能出来了,但他不是那种会听别人劝告的人。” “如果这种状况持续,我们都会就这样慢慢变老,万一我自己或妻子突然去世,最伤脑筋的就是这个女儿了。而且,我不想让女儿在房间里度过宝贵的十几二十岁的年轻时光,过可怜的人生。” 老爷爷被星先生反过来告诫了,所以没能再说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比如接受心理咨询,或者改变环境……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父女俩都很努力。” 但首先发出声音的不是父亲,也不是女儿,而是母亲。 最大的原因是教育方针的不一致,或许母亲是为了保护女儿不受父亲伤害,妈妈提出了离婚。 “可是反过来说,赖子大概是觉得自己会被抛弃吗吧,真是可怜。为了和妻子缓和关系,阿星决定去旅行,就在他们的时候,赖子失踪了——那孩子也很可怜,最后终于也自杀了。” 从那以后就真的惨不忍睹了。 虽然进行了搜查,但是没有找到赖子的遗体,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和妻子的星先生辞去了工作室的工作,搬出了原先的家,在郊外过着孤独的生活。 “虽然有些极端,但阿星真的很疼爱赖子,所以那孩子的死,让他身上重要的部分也死了吧……” 老爷爷寂寞地嘟囔着,我想起昨天拜访的明日香的母亲,她那连悲伤都被榨干了的可怜身姿。 “被赖子捅了一刀的那个欺负人的孩子,原来也是在班里被别的孩子欺负的。孩子们的世界也不会按照大人的想法发展……要是有人能想点办法就好了……” “容忍欺凌的学校是学校,容忍欺凌的父母也是父母。”老爷爷愤怒地嘟囔着,再次看着我们。 “所以你们是见不到赖子了……说不定自杀的那位小姐知道这件事后受到了打击……我先把阿星现在的住址告诉你。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双手合十吧。” 老爷爷说完,在便条纸上飞快地写下了星先生的住址。在近邻东神乐神町的温泉花神乐附近。 “谢谢您的协助。” “……赖子离开已经快四年了,差不多该有个‘了断’了。” 看着恭敬地鞠躬的青叶先生,老爷爷落寞地说。 不管过了多少年,失去了最爱的人,内心都不会原谅。但是,时间从悲伤和面影中夺走了色彩。痛苦的疼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其精彩。 “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有像我这样随心所欲的老头子,也有在年轻时就结束生命的……也许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吧。” 我道谢后回到车上,老爷爷为我们送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困惑,只好苦笑应对,老爷爷拍了拍我的背。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想做的事情还是趁想做的时候去做比较好,并不是什么将来的梦想之类高尚的话题。什么都可以,做了之后发现还是不行就放弃,但就算不做就这么放弃了,那东西以后一定会在体内腐烂的。” 我被这句话送回到了车里。 就在我准备系安全带的瞬间,驾驶席上的樱子小姐稍微向前探出身子,准备打开导航系统。一瞬间,我感觉手背碰到了柔软的东西,我剧烈地动摇了。 “……怎么了?” “不……” 看着惊慌失措的我,樱子小姐讶异地问道。不知道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假装没注意到,我就当没发生过——即使不愿意,也绝对会撞到。 我把泛红的脸颊贴在玻璃窗上,向笑容可掬的老爷爷轻轻挥挥手。 确实,像这样不死心让人很困扰。 但同时又想。 即使腐烂在体内也没关系。 这些可以一直在我的心中狂躁。 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如果能让我忘记了这个想法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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